飞火流星的六月眼看就要到来,离十大高手约战之期还有三天了。
这半年来,洪安林每日在木屋冥想,他用一星期时间将十多年来记熟的八万局棋谱悉数忘尽,心中仅存八万棋谱的细小碎片及师傅所授残局精奥。他盘膝而坐,嘴唇飞动,口中念念有声,手指不住比划,假想前面悬浮着一张棋盘,棋盘对面坐着一位绝顶高手在与他隔空对弈,他时而出手如电,神情激动,这是开局阶段与对手短兵相接,以快打快;时而出手迟缓,表情凝重,这是在与对手中局缠斗,互拼内力,他绞尽脑汁想出最厉害的一招棋欲给对方绝命一击,而对手总是针锋相对,以同等级别的厉害招法招架,还不时夹着缝隙射几支冷箭,令洪安林勉为招架。这个对手,简直就是一柄寒气森然的剑,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与破绽,对决的激烈与凶险程度比起实战中的棋局犹有过之,有时洪安林在剑气纵横中互拼剑气略胜一筹,有时却又在战云密布中互拼内力反被对手震伤,无论胜负,洪安都没放在心上,他心中所系只有一个志向,成就辉煌霸业,成为中国象棋千古第一人。
每天与假想强敌过招中,洪安林有计划的提取脑海深处八万棋谱的细小碎片,然后掺入师傅所授的残局精奥进行重行整合,形成新的棋谱,新棋谱的威力更胜于旧棋谱。半年时间眼看将尽,他已将八万局棋谱碎片全部重新整合,变成了自己的棋谱,再次存入脑海。
决战前五天的一个傍晚,府河南畔柳梢上挂着一轮血色残阳,洪安林负手而立,面向残阳,望着半边染红的河水,胸中逸兴喘飞,壮怀激烈,忍不住仰天大笑:“五天后,我定要一炮打响,让中国棋坛剧震一番!”早在决战十天前,他已向十大高手分发了邀请涵,只待十日后掀起波涛,洪安林望着沉入河中的红日,内心激荡不已,仿佛即将出征的将军。
决战前两天,不断地有风尘仆仆的人士来到成都,他们或是肩挎黄包或是背袱搭袋,无论黄包还是搭袋都有方形棱角突出,看眼神及服饰,显然都是些江湖棋手。他们有些是来看热闹的,有些是来观摩学习的,有的是来打彩下注的,有些是十大高手的忠实棋迷,也有些是十大高手邀来的助威好友兼公证人,他们来自天南海北,都共同期待着这场龙争虎斗的好戏。决战前一天的下午,洪安林正在木屋冥想,突然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的心跟着一颤,紧接着兜里又是一长两短连震三下,洪安林眼睛微启一缝,显得极度困倦,喃喃道:“总算到了。”说罢倒头便睡,为了等待这四声信号,他已接连三天未睡了,他需好好睡一觉,迎接明天的挑战。
这一觉睡的酣畅之极,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一看时间已八点半了,赶忙打理装束直奔成都棋院。行至棋院,但见棋院门口停着十多辆电台的新闻车及一些私家车,右边墙上挂着一幅巨大海报,洪安林负手而立,面向江中残阳,上书两排笔走龙蛇的行草:中洲风雨我归来,但愿江山出霸才,棋院门头挂一横幅:欢迎江湖榜单十大高手莅临成都棋院。走进大门,里面是个二十多丈见方的坪场,黑压压的围了一大片人,估莫有千余人,谈话的吵杂声与呛人的烟味混做一团。中间留一片狭长的空地,北边搭了个台子,上面铺着红毡,摆了幅桌椅,蒋院长笑容可掬地坐在那,两旁各摆五幅桌椅,上面摆好棋具,十大高手神色凝重,正襟危坐,如临生死大敌。洪安林连推带拨,好不容易才突破重重人墙挤进空地,蒋院长向洪安林招手微笑,洪安林上前行礼完毕,蒋院长伸指轻弹话筒:“请大家静一静,李艾东大师的高足已到,十番棋对决正式开始!”
吵杂声立止,但随即又响起:“来了?人呢?”“大师的高徒在哪?露个脸嘛!”“没看到正主儿,好戏岂能上演?”十大高手也是一脸
懵懂。初遇此等大场面,洪安林微微有些胆怯,一时手足无措,蒋院长轻拉他的衣袖:说两句。洪安林清了清嗓子,轻弹话筒,郎声道:“成都洪安林,见过诸位弈林同道,在下后辈末学,还望诸位前辈多多指教!”这一吐声,声振屋瓦,宛如洪钟,瞬间把数百人的吵杂声压了下来,诺大一个坪场顿时鸦雀无声。洪安林接着说:“在下此番出山,只为追求至高无上的棋道,向诸位前辈讨教一二,绝不是网上所传的什么绝杀棋坛称霸天下,这纯属谣传,以当今电脑软件的发展速度,即使再怎么天纵奇才,也绝不可能再创胡荣华那样的辉煌霸业。今天承蒙十位前辈赏脸赐教,更有诸位弈林同道远来捧场助兴,在下甚感荣幸……”十大高手中,有一人头戴草帽,他右手一抬拿下草帽,以帽檐指向洪安林:“废话少说,能赢了我再说!”四周顿时有几十人跟着叫嚷:“是啊,要下就下,废话少说!”这几十人显然是草帽棋手的棋迷。洪安林正不知所措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洪公子网上放出豪言要一挑十,想必是有盖世业艺,今个怎地如此客气?”洪安林寻声望去,出声之人是草帽棋手左边桌上的一个胖大汉子,那人他头发稀少,根根直立,鼻子微红肿大,脸上不怒自威,神情傲岸,坐在那犹如半截铁塔,比起后面站着的一些观众还稍高一些,那汉子接着说:“当今沽名钓誉之辈所在多有,我倒是真的愿意相信洪公子是不出世的少年英豪,这才不枉我大老远从北京跑一趟!”周围不少人齐声叫嚷,“有多少斤量,用手伸量一下就知道了!”“希望王大哥一举秒杀此狂人!”群情激动,显是此人的棋迷。洪安林知道这个胖大汉中是业余棋坛第一把交椅,棋力之高,威名之盛,许多专业棋手都望尘莫及。听他们这么一说,洪安林心中不禁暗暗有气,也就不再故作客气,朗声道:“即然如此,恕在下斗胆,请十位前辈各自的公证人出来,相互验一验前辈们着装携带有没有异常,验完之后再推举一个你们信得过的公证人,上来验一验我。”
“嗯,这样最好!能避免无端猜忌。”说话之人戴着一幅黑框眼镜,剑眉星目,白面无须,脸如冠玉,丰神俊朗,正是川省象棋赛事组织部部长陈旭。当下从人群中走出十个公证人,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咦,这不是佐为老师嘛。”“啊,陈柳刚也来做公证人啦!”“呀,一流高手颜成龙!”“哈哈,这次真是开眼界了,连公证人都是些一流高手!”“嗯,真是不虚此行!”
五分钟后验证完毕,皆无异常,蒋院长宣读了决战章程:“对局时限为3天,当日对局可封盘,以待次日续盘,中途退出算负,三日未下完的对局依和局算,决战后的一切结果按绝命状算。” 接着取出一份绝命状,让洪安林及十大高手按了手印,再让各自的公证人在指纹下面签了名。各大电台记者的拿镜头齐刷刷的对着中间空地,几百名观众屏息静气,诺大一个坪场鸦雀无声,只等着一场龙争虎斗的精彩好戏上演。
按车轮赛规则,洪安林执红先行。他左手背在身后,款步来到第一张桌前,那张桌上是河南棋王,他知此人精于五八炮,一度凭此绝技纵横棋坛,许多专业棋手对他闻风丧胆,心想不妨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于是摆了个中炮;第二张桌上是广州棋王,此人擅长后手布局,卒底炮对仙指路特有研究,曾以此招法把特级大师都斩下马了,洪安林索性就往他刀尖上撞,随手挺了步七兵;第三张桌上就是那个草帽棋手,此人棋风阴柔,算度深远,有李来群的风格,洪安林走上了着左士;第四张桌上,就是那个胖大汉子了,洪安林心想此人棋力之高,比一些大师都厉害,断然不可小窥,得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于是飞了步右相;接下来是是西南棋圣,四川棋王,湖北棋王,佛山棋王……十分钟后,绕完第一圈,对十个对手手,他走了十种不同的开局。
棋院正东方向坚着一块五丈见方的巨型LED屏幕,十大高手桌面上的战况以网络对弈的模式整齐划一地显示在屏幕上,红棋对应头像一律是洪安林,黑棋对应的头像分别是十大高手,千余人仰着头注视着那些棋盘,一些真正来观摩学习的棋迷不时地悄声与周围之人点评棋局中的优劣,当看到精妙之招,不由得击节称赞,“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步棋呢?”当看到凶险局面,不禁冷汗淋漓:“若换做我是十大高手之一,我该咋应对这棋?”专门来打彩下注的人就不停在人群中游走怂恿旁人与他押注,怂恿成功了就眉开眼笑,怂恿不成就连连摇头赶紧找下一位;而那些专门来捧场看热闹的人,对许多棋都是不明所以,既不愿花费脑子思考,也不愿意向周围的人讨教,他们真正的乐趣就是往网上发照片或视频,分享给网上的棋友们。
场中的十大高手穿着不同,坐姿各异,下棋时的动作也是各有不同,那位西南棋圣,西装革履,往那一坐就有十足的绅士派头,每每长考,就不住用右手拇指揉搓左手中指的钻戒,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四川棋王,穿着葛黄布衫,双手抱头,精神萎靡,显得疲倦不已,但他是洪安林最忌殚的对手,也是此番最被棋迷看好的一位棋王;河南棋王,虎背熊腰,扒在桌上,伸着头一动不动,似一条蛰伏的豹子,在寻找最佳机会,给敌人致命一击;广州棋王,身着白底蓝条衬衫,双手抱胸,老僧入定般端坐于位,宛若渊停岳峙,每一着棋都要长考不休,每每洪安林转完一圈回到张桌上时他还在思考;佛山棋王,身着汗衫,穿着人字拖鞋,坐在那身形沉稳,如山如岳,思考时额头青筋暴起,一看就是身负绝学之士;湖北棋王,身披短衫,眯眼而笑,眼里不时寒光闪烁,显得城府极深;河北棋王就是那个草帽棋手,帽檐宽大,盖住了大半边脸,腰缠草绳,庄稼人打扮,弓着背,双肘摊在桌上,遇到难以应付的棋,就摘下帽子,拿汗巾擦汗,露出一张清矍的脸;北京棋王,身形胖大魁梧,几乎要将那身花格衬衫撑裂开来,蒲扇般的左手放在桌上,右手拳头捏的格格响;湖南棋王,眼神犀利,身形枯槁,峭拔如剑;江西棋王头发蓬乱,衣衫褴褛,颇显落拓,思考时左手支额,右手不住抓头发,越抓越乱。
红日已过中天,时辰已过未时,洪安林已走完十三圈,有七盘棋己走完开局,即将进入中局阶段,有两盘棋,到了布局分水岭,下一着的选点至关重要,将牵动整盘棋局的走向。还有一盘棋仍处在布局阶段,双方双大子全力集结,局面瞬息万变,任何一方稍有造次,立即就会全军覆灭,这就是四川棋王那张桌上的一盘棋。洪安林正停在那张桌上,他已长考十分钟了,此时局面,红虽有车马过河死死镇住黑双马,但红方中炮未及发出,左车被黑炮封锁,七路炮又被黑卒咬着,眼看黑方另一边的过卒子马上就要冲到兵行线欺马了,局面可说是险恶之极。突然间,洪安林抬手走出一步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棋,将棋子运到一个最不可思议的位置,这是化解当前危局的唯一手段。此招一出,观棋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不少的骚动,纷赞叹:“妙,真是妙!”“这小子有真功夫!”“看来真不是瞎吹的!”
洪安林离开这张桌,继续循环对弈,十大高手个个身负绝学,无论是开、中、残还是对局经验及心理素质,丝毫不逊于专业棋手,甚至还犹有过之,但都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未跻身专业队伍。排兵布阵完毕,进入中局,算是真正比拼内功时候了,棋盘上战云密,战事一触即发,洪安林的步代已不如开局阶段那么轻盈了,对手的每一支冷箭都让他惊出一身汗,每一记重手,都要让他竭力迎击,就算是一着平淡的棋,也要令他思量颇久,他决不允许自己出现一丝失误,这是尊重象棋,也是尊重对手
。
红日西斜,天色将暗,洪安林已走完了二十圈
按决战章程,该封盘,以待次日续盘。当下蒋院长击了三下钟,说:“就此封盘,明日再战。”棋迷们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纷纷攘攘走出棋院,十大高手还坐在那,脸上表情各异,举止更是不同。有的双手托着下巴,拧眉苦思;有的大张着嘴,脸色惨绿,怔怔地望着棋盘出神;有的长声短叹,手指在棋盘上空比划着,显是在拼命记忆招法;而有的从裁判那边取来手机,对着棋盘拍照。洪安林更不轻松,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几乎累摊了,扶着棋院大门,过良久才勉强直着身子,拖着疲倦的步子往回赶去。
当晚,洪安林吃完饭,坐在木屋里,手捧茶盏,闭目冥想,将白天对弈的十盘棋一一在脑海里复盘,并对后面的招法及棋局走向做出了全面的分析与布署。做完这一切,已过子时,直觉神形俱倦,歪头便睡。
欲知后续战况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8/4/12 22:55:31编辑过]
洪安林应拜许闻靴大虱为师,下不赢便使出飞毛腿取人后庭,保管百战百胜!!
中炮兄言重了,当年的事,非在场之人,是不能妄论的。
第二天一早,洪安林就被闹钟唤醒了,打理行装、整束完毕,刚到辰时,由于今天是战局的关键进程,他必须得保持最佳体魄使出浑身解术迎敌,兼之时辰尚早,他决定吃些早点再去赴战。他踱步走进棋院不远处的一家早餐店,点了份油茶,等餐空隙,瞥眼处见旁边桌上有一份报纸,伸手拿过来一看,是份《城都早报》,翻到体坛快讯那一版,两排醒目的标题赫然入眼-《群贤毕至,风云际会起苍黄
十强论剑,龙争虎斗会天府》,呵,这不是昨天的战报嘛,“呀,记者比我还能吹!”整篇报道,用辞华丽,场面大气,极尽夸张之能事,完全不像新闻报道,倒像是武侠小说,差点写成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而他几乎就是小说中的主人公,凭一己之力单挑各大门派的高手。洪安林忍峻不禁,但心中却是豪气陡升,暗想:今日之战,定要再起苍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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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安林吃完早点来到棋院,十大高手皆已到齐,坐在各自的位上,都对着棋盘皆力思索,棋迷们也到了大半,外面还陆续有棋迷进来。当洪安林走进决战场地时,突然十大高手中有人腾地一下直起身来,那人头发蓬乱,正是江西棋王,他的脸向着洪安林,眼睛里血丝密布,脸上的神情更是骇怖之极,真似见到鬼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冲出场地,拨开人群,在大叫声中离开棋院。棋迷们唏嘘不已,纷纷叹息:“唉,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毁了!”“枰场比沙场还残酷啊…”“唉,可惜了这位棋侠…”洪安林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暗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啥可惜的!”江西棋王那盘棋,他昨晚已拆完算尽了,当前局面虽是两分之势,在十多回合后,红有一步打破平衡的好手,黑方将难下,后面还会临失子之虞,总之天黑前,这盘棋是要分胜负的。
“啊呀,我的500元打水漂了!”“妈呀,我的1000元啊……”“早知如此,就不往他那台下注了!”“这可咋办……”人群中有许多人叫苦连跌,赛场出现一阵小小的混乱,蒋院长与陈旭部长面面相窥,正不知所措时,突然有人上来拿起话筒大声道:“没下完的那盘棋,我接着下!”骚动顿时被压下一大半,说话之人,戴着金丝眼镜,看似文弱,但腰杆笔挺,颇有军武之气,他是绵阳市冠军张雨豪,也是国家二级裁判,他接着说,“我也押了2000元呢!”骚动这才渐渐平息下来。许多人像看见救星似的望着注视着张雨豪,口中默念:”一定要赢啊,否则连回家路费都没了。”旁边有人说:“张雨豪棋艺很好,应该没问题!”许多人纷纷寻声望来,那人留着妹妹头,浓眉大眼,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有人识得他是蔡绍聪,也是川省象棋名流,“真的啊,那好,那好…”“路费有着落了。”
洪安林认识张雨豪,此人对他有导航之恩,曾向他推荐过不少棋书,心想:“我不将死他,尽量点到为止,让他知难而退,2000元的注,我想办法还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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