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顺城街有个人名叫同顺,在街口卖熟肉。同顺爱下棋,常是熟肉卖完了,或是生意清淡时,便在身旁摆下棋摊和人对弈,一般少有人能下过他。
有一个经常找同顺下棋的黑麻脸,二人棋力相当,难分高下。黑麻脸下棋毛病大,每逢自己的棋势占上风时,嘴里就不停地说一些嘲讽对方的笑话;一旦输了棋,则要糟贬对方,“让你捡个漏”啦,“给你一个糖豆儿漱漱”啦。为此,同顺提出:谁输棋,向胜者叫“老师”,胜者向输者喊“徒弟”,双方都必须答应,而且声音要响亮,让观棋者都能听见。黑麻脸一口答应。如此,双方运起子来,招招慎重。黑麻脸胜时,同顺规规矩矩喊一声“老师”。黑麻脸哈哈大笑,还怪模怪样上下瞅同顺,怪声怪气叫一声“徒弟——”同顺胜时,黑麻脸一面快速摆棋子掩饰,一面很不情愿、很短促地喊上一声“老师”。
每当他二人交手,观战者常将棋摊围得密不透风。
那一年,这路口来了一个修鞋匠,中等个儿,圆胖脸,戴一副近视眼镜。一天,鞋匠清闲,也凑上来看同顺和黑麻脸下棋。一盘过后,黑麻脸输了。鞋匠分析点评了两句。黑麻脸本来就在气头上,瞪向鞋匠:“你说的是个屁!你坐这儿咱俩下一盘。”鞋匠没应声,当真坐下。炮二平五,马八进七……结果,鞋匠胜了。又下一盘,鞋匠又胜了。黑麻脸还要和鞋匠操练,鞋匠不肯,说:“没人管饭。”
以后,同顺和黑麻脸都曾单独和鞋匠交过几次手,结果都输了,这才知道鞋匠真的厉害,曾经拿过临市的象棋冠军。从那以后,无论是同顺还是黑麻脸,再喊鞋匠下棋,鞋匠不说不下,只笑着摆手:“你们都不是对手,没意思。”黑麻脸气得鼓起双眼:“你小子啥也不是——没蛋子!”鞋匠稳坐鞋摊不动,还是笑着摆手:“没意思,没意思。”
这天,同顺和黑麻脸又交战。双方重兵杀到一个犬牙交错处,有人要买肉。同顺起身去照应顾客,正在一旁观战的鞋匠对黑麻脸说:“这棋你赢了。”便一一往下拆招。
同顺回来,黑麻脸说同顺:“徒弟,你乖乖喊我老师吧。”同顺坐下说:“你还没有赢。”黑麻脸便照鞋匠所说,举子拍下。旁边蹲一个瘦男孩,给同顺提醒:“刚才有人把这棋路研究过了。”同顺抬眼看鞋匠,又看黑麻脸,说:“这一盘棋不能算数。”黑麻脸却不依,双方就争执起来。瘦男孩却拉拉同顺的衣袖:“其实你这方是赢棋。”就给同顺支招儿。大战二十回合,同顺果然赢了!人们无不惊讶。
瘦男孩起身离开棋摊,众人这才看清,瘦男孩原来是个卖煤土的。那时候城市里还没有蜂窝煤,更谈不上煤气,都烧碎面儿煤,要掺煤土和在一起烧。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有市郊勤快的孩子,拉上平平一车煤土,进城里叫卖。
谁都服气,谁也都不服气——一个农村卖煤土的小男孩,棋艺真的就这么厉害?最不服气的就是鞋匠——转眼之间,就让这孩子把自己看准的胜负给搞颠倒了!鞋匠就喊瘦男孩,要和他过招。瘦男孩指着自己拉的那一车煤土:“你把我这一车煤土买了。”“买什么煤土!来来来,下一盘!”“不下!我得去卖煤土。”鞋匠不耐烦:“买了买了,我买了。来,下一盘!”同顺和黑麻脸兴趣大增,当即让位。
开棋后,鞋匠眼露蔑视,三下五去二就进入了中局。瘦男孩反应敏锐,抓起棋子“啪啪”应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鞋匠很快感到,越往下走,不但进攻乏术连防守也觉得吃力。再往下,每当轮到鞋匠走棋,鞋匠常常将棋子悬起在二指之间,犹豫再三,苦苦思索……
黑麻脸和同顺均是内行,蹲两旁看的就是门道,欣赏品味,沉醉其中。
杀到最后,鞋匠还是输了。鞋匠不服,还要再下。瘦男孩提出:“那你再买我一车煤土。”周围人哄然大笑。鞋匠是单身,一车煤土够他烧半年。
鞋匠再三纠缠,瘦男孩主意铁定——不买煤土不下棋。鞋匠只好痛下决心:“买!”
两人重新开战。鞋匠如临大赛,正襟危坐,每走一步都要思考再三,但结果还是输了。黑麻脸先笑起来:“鞋匠,服不服?不服,你再买他一车煤土。”同顺搭一句:“你已经买了两车煤土。买三车,够你烧上两年!”鞋匠盯着棋盘,思绪还沉湎在楚河汉界的搏杀中……良久慢慢抬眼瞅向瘦男孩:“你是跟谁学的棋呀?”
写的真不错!很有吸引力!
在说"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吧
不过我觉得所谓的天才往往就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独自练习的人吧
在说"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吧
不过我觉得所谓的天才往往就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独自练习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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